乌云在东京的上空聚集,黑压压的一大片。林立的高楼上端已经被其吞没,半隐在当中。
昏灰的天色下,附近超商的灯光透过玻璃幕墙撒向街道,倒显得十分明亮。
快要下雨了。
七海建人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即将到来的这场雨让咖啡厅一下客满了起来,三三两两结伴的女学生,头抵着头一起点餐的情侣们,还有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的职员们。
这样普通的场景,七海建人还在公司上班的那段时间里随处可见。
“听说这场雨范围很大。”他扫了眼手上的石英表,“神奈川也在范围里。”
抬起头,他看向了面前的五条悟。
七海建人和五条悟是前后辈的关系。
他是后辈,五条悟是前辈。
这样的关系或许算得上亲近。但七海建人知道——
自己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五条悟。
卡座对面的男人拿着银制餐具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甜点,餐具晃动的瞬间闪过细亮的反光。
对面的人听到他的话,戳弄甜点的动作停下了。
“……横滨吗。”
五条悟不再嬉皮笑脸的时候,很难从被眼罩遮去大半的那张脸上看出表情,明明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意外地,七海建人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情很糟糕。
他隐隐有听夜蛾校长说过,高专新来了一个女孩。
一个没有任何咒力的普通女孩和她身边的咒灵一起被五条悟带进了高专。
只是现在,出于保护的举措却导致了意料之外的失误,心情糟糕也是在所难免。
七海建人试着以常理来推断,面前这个捉摸不透的人。
只是这样的人,真的能用常理推断吗?
七海建人镜片后的眼眸微敛。
五条悟绝不是什么充满善心的大好人。
最近的五条悟简直就是在血洗咒术界。那些在权利金字塔顶端的人不知道换了多少批,这样的行为只是在发泄心中的愤怒。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
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一把大火或许可以把明面的蛆虫都烧干净,但藏在暗处的,还有数之不尽,蠢蠢欲动的恶心虫类。
作为像教会里圣像那样的角色,五条悟被这些蛆虫们需要着。而在所谓「规则」的桎梏下,他那堪比地震的愤怒也会变得像婴儿摇篮的摇晃一样无足轻重。
这样坚固又腐烂的世界,让人感到恶心。
七海建人低垂眼帘,锐利的睫毛遮住瞳孔,让人看不清神色。
明明知道这样做改变不了什么,到底——
“到底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
身为人类中的最强,拥有无限咒力的五条悟,在旁人看来或许更像是神明。哪怕是七海建人,有时候面对他,也会恍惚间生出面前的存在不是人类的想法。
差距太大了,简直就像是面对超越人类的存在。
无法理解远超于自己的存在是一件很符合常理的事。
七海建人看着餐具的银色反光在空气中划过。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似是累极了,整个身体往后靠,仰头枕在卡座上,“就是想了太多‘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会有改变的……”
七海建人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雨声。
下雨了啊。
……
骤雨打落在繁密葱郁的枫树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人在门廊上懒散地坐着。
越来越大的雨水浸湿了门廊的外沿。
“最近那些家伙都很害怕啊。”
哪怕是在这种下雨天,说话的人依然有着熠熠生辉的金发,耷拉着的眼皮微抬,像是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嘴角一点点扯大,他的笑容充满恶意,黑色的耳钉泛着寒光。
五条悟的疯狂举动传遍了整个咒术界。
禅院直哉对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有兴趣了。
因为……一个女人?
……
芥川龙之介在去首领办公室的路上。
迟疑的情绪像浑浊的云雾一样在大脑中扩散开来,模糊不清。
东京一行的工作汇报,按理来讲不应该是由自己汇报给首领……
他黑沉的眸子陷入了思考。
中原干部应该是更合适的人选。
芥川龙之介的身体还在机械地行进。
他很清楚自己东京一行是代表港口黑手党的协助,而中原中也——
一开始是想要以个人名义去东京的。
中原干部在乎那位小姐,太宰先生也……
脚步停下了,芥川龙之介停顿在了走廊上。
白色的发尾垂落,他低下了头,手指一点点蜷缩,最后握紧成拳。
一直在追随太宰治的路上跌跌撞撞的芥川龙之介,竟然意外觉察到了太宰治隐藏的内心。
是因为太宰先生的原因吗?
……明明该讨厌的。
血液滴落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意外地,芥川龙之介的眼前浮现出你苍白的脸,那种苍白,像暴雨下雾气泛起的白色。
……
玻璃上蜿蜒着雨水的纹路,像是蜘蛛结成的网。
“辛苦了,芥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