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低下头,那些话就像是毒蛇一样往她心里钻,但疼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后来好像就是护士把梁漾推出来,她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推开。
高考成绩是在二十五号零点出来的。
一四届八中高三沈沉周拿到了全市理科状元。
一直到八月初。
距离梁漾出车祸过去半个月,她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情况在好转,但人还是没醒过来,需要有人在时刻照顾她。
初春一直都在医院里待着。
梁简周五补习班下课背着书包来医院。
病房是花了钱的,是个套房,费用不低。
他推门进来,高大的少年把书包放下。
“姐,我来了。”
初春这段时间跟他倒是熟悉起来,曲美仪梁海康要工作赚钱,医院的开销并不低,所以两个人也只是抽空来。
梁简坐在她身边,把自己手机拿出来递到她面前。
“姐,曲夏姐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说你同学去家里找你,一直联系不上你。”
初春的手机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她默然的把手机接过来。
梁简皱了皱眉头,坐在她旁边,斟酌再三还是开口。
“姐,你高考成绩那么好,志愿还没填报,我带了电脑过来,你把志愿报了吧。”
他也很疼妹妹,可事情已经发生,罪魁祸首是酒驾的司机,警察都已经调查清楚,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的。
初春低着头捏紧手机。
门被猛地推开。
“梁简。”声音平静。
曲美仪和梁海康从外面推门进来,短短半个月,两个人仿佛老了不止十岁,本来喜欢打扮的人,现在也只是勉强把自己收拾干净,眼角的细纹,头上冒出的白发,无一不显示着这个家庭遭受的重创。
梁简下意识的站起身,只皱起眉头叫人。
“爸爸,妈妈。”
曲美仪进来直接推开他,手上的包砸进沙发里怒视着初春。
“你妹妹还躺在床上,你对得起她吗?”她这几天说话已经不会情绪那么激动了,只是越平静越透着难以抑制的难过,明明她那么活蹦乱跳的孩子,回来就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
“你配吗?”
梁海康赶紧上前拦着她,怕她再动手,“好了,医生说你不能情绪起伏这么大。”
他说完皱着眉头看向初春,又无奈的叹声气,“春春,听叔叔一句话,这次就先别去读大学了,在家里陪着你妈妈和妹妹,等你妹妹醒过来,你妈妈的情况好一些,你再去复读。”
梁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已经情绪快要失控的妈妈沉默了下来。
曲美仪情绪不太好,还是吃着药在稳定的。
初春不知道怎么说,她期待了那么久,那么努力,那么想离开,可还是,就差一点点,她的努力就像是风吹雨散一样。
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攥紧的拳头,掌心越来越疼。
“好。”
晚上十点。
她找到自己充好电的手机从病房出来到楼道里,整个医院很安静,开机就有无数条信息和电话,她都没看,只给曲夏打了过去。
曲夏还没睡,她一直都很担心,看到来电,赶紧就接通了。
“姐,你吓死我了,梁漾怎么回事?”
初春只简单的说了一些,才拜托她。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曲夏听完她说的都安静了很多,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况且姑姑本来就偏心,平时为人强势说一不二,而且梁漾妹妹的事情,看起来姐姐脱不了干系一样。
“你想好了吗?你会后悔的。”
初春想她现在已经后悔了。
“就当我欠她们的。”
至于别人,她想都不敢想。
“我以后不会再用这个号码了,有了新的联系方式再告诉你,挂了。”停顿一瞬,“谢谢。”
曲夏感受着她说话的平静,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很担心。
“姐,你不会想不开吧。”问的很直白。
“不会的,无论何时,何种境地,我都会活下去。”
她挂断电话,安静的坐下好一会,才从书桌上课本里,找出来那张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打了过去。
“沈沉周,我是曲夏,她有话托我带给你。”
楼下小区,热风吹着,小区门口还挂着横幅,恭贺沈沉周收到清大的录取通知书,柳树枝芽伸展。
曲夏看着面前的人,他来的似乎很着急,应该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凌乱,还滴着水,灰色的宽大短袖,此时此刻面对他竟然有点害怕。
“她托我告诉你,她出国留学了,其实上周就走了,旧联系方式都不要了,想着以后在国外,也不会跟大家联系,以后也没必要再联系,挺感谢大家这三年对她的帮助的。”
她说完不自觉的就有些心虚,但她答应要保密,只能逼着自己直视对方。
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过了很久很久,她站的腿都要麻了,路灯下面一些小飞虫飞来飞去,实在讨厌,才听到一句。
“还有别的吗?”
那声音很哑,又很低微,在静谧的深夜里愈发明显。
小区的路灯不怎么亮,面前人的表情看不大清楚。
曲夏忙摇头。
“没了。”
这次他没沉默。
“那,祝她前程似锦。”声音没任何情绪。
说完面前的人转身就走了,她深呼口气,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像是被抽出灵魂一般,再没来时的急切,说不上来的感受,只是莫名的有些难过。
初春挂断后,手机卡扔进垃圾桶里。
连续下过暴雨过后,深夜很安静,满天繁星,偶尔一阵风起,吹动树叶,飒飒声音。
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他们了,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她该怎么给自己找个借口好好的活着啊。
现在她突然开始有点想沈沉周了。
毕竟说到底还是对不起啊,不能一起去京市了。